衍圣公府,是我国封建社会衙宅合一管理体制的典型代表,不仅以高规格的九进院落著称于世,其布局、名称更是蕴含着丰富的儒家哲学思想和家国和谐、道德规范的基本理念。
孔子嫡孙一向以“礼门义路家规矩”相标榜,恪守诗礼传家、忠孝仁义的祖训。自明代修建初始,便以左中右三路布分,彰显出和谐均衡的“中庸”之美,留下儒家宗法制度与伦理观念的烙印,体现出国与家的相应关系,尊贵与卑贱、等级与地位的差别。中路官衙设三堂、六厅、辖四衙门,分工细密,制度森严,守廉奉公,奖罚分明。与其内宅界限明确,表现出公私界分、内外有别的观念。孔府建筑物的名称、绘画及匾额对联也深深地打上儒家忠孝廉洁思想的印记,烘托了孔氏族人严谨和乐的生活气氛。“重光门”、“戒贪图”、“一贯堂”、“忠恕堂”、“安怀堂”等既赞扬儒家的中庸、忠恕的道德思想及做人清廉、和事安乐的政治理想,又显示了孔子嫡孙努力廉政为官、报效家国、感恩圣哲的决心。
大门对联
与国咸休安富尊荣公府第;
同天并老文章道德圣人家
这副对联为清代著名文豪纪晓岚书写,高度涵括了衍圣公府尊贵与谦卑二重性的历史地位。对它的解读,人们往往只重视于“富尊”与“圣人”并驾,而忽略了公府的谦卑属性。首先,文联的起始把衍圣公府与国家的命运紧密地联系在一起,一切的荣华富贵皆从属于国家的长治久安;其次,下联强调了道德的力量,以此来鼓励、赞许孔氏家族谱写新的道德文章。此联明确地告诉我们,家庭的幸福离不开国家的安定,而国家的安定又依靠着道德力量的支持,它们相互依托,相辅相成。因此,衍圣公做为圣人后裔,又官至文官之首,用该对联赋予了自身道德楷模的立身责任。
前上房对联
居家当思清内外 别尊卑 重勤俭 择朋友 有益于己;
处世尤宜慎言语 守礼法 远小人 亲君子 无愧于心。
前上房为衍圣公婚丧嫁娶等家庭重大事情举行仪式的地方,此处悬挂这副对联,明白无误地告诫家人应所遵守的做人处世的基本准则。孔府内宅与官衙相连,如何做到公私分明、恪守法度、言行礼节、克勤克俭、除恶向善?这副对联作了最好的注释。它与迎面的戒贪图相呼应,向我们展示了封建社会中,衍圣公府及族人的精神境界。这对于生活在今天的我们,亦有不同的警示与启迪。
阁老凳
通廊里这两条靠背红漆长凳,俗称“阁老凳”。
明朝权臣严嵩的孙女嫁给六十四代衍圣公孔尚贤,成了孔府的姻亲。严嵩为武英殿大学士,入值文渊阁,人称“严阁老”。严嵩为官贪污纳贿,卖官鬻爵。据说,每天到严府行贿的人络绎不绝,相望于道,馈赠之物,鱼贯连珠,斗量车载。后来,严嵩劣迹被御史邹应龙弹劾,世宗朱厚熜下谕旨治罪,严嵩急忙跑到孔府来,想托亲戚衍圣公向皇帝说情。但衍圣公因此人劣迹昭著,难挡众人之耳目,不予接见。严嵩在此凳坐等多时,只得悻悻而去。后世为了表彰衍圣公憎恶奸佞的行为,和为官清廉、不徇私情的崇高精神,特意保留此凳已示众人。
戒贪图
孔府内宅门里的这幅彩色壁画,称为“戒贪图”。画中貌似麒麟的动物,就是传说中的“贪”。贪是天界中的神兽,是龙生九子中的第九子,虽然状似麒麟,但其本质却与麒麟有着天壤之别。麒麟为仁兽,造福人类,民间就有麒麟送子的传说。只要麒麟一出现,就是美好的兆头,一定会给人们带来喜庆吉祥。而贪则是贪婪之兽,其生性饕餮,贪得无厌。壁画上贪四周的彩云中,全是被其占有的宝物,包括了“八仙过海”中的八位神仙赖以漂洋过海的宝贝,应有尽有。但它并不满足,仍目不转睛地对着太阳张开血盆大口,妄图将太阳吞入腹中,占为己有。可谓野心极大,欲壑难填,最后落了个葬身大海的可悲下场。衍圣公画此图于宅门内出口壁上,是提醒自己、家人并告诫子孙为官应当清正廉洁,不要贪得无厌、徇私枉法。
铜鉴
三堂内两侧各摆放着一面铜镜,称为“铜鉴”。
三堂是衍圣公接见四品以上官员的地方,也是处理家族内部纠纷,申饬家法族规、审理府属员役户人案件的场所。堂内正中设有公案,案上摆放文案用品,以及令箭、竹签、惊堂木等。其实两侧的铜鉴并不是照影用的,本意是起警示作用的。每当衍圣公坐堂审案后,要站在铜鉴前观照一下自己,看审理案件是否秉公办事,看自己的形象是否刚正清廉。人们常说,一个人要照照镜子,看清自己的缺点和不足。为官更应如此,自己行为端正,别人亦不敢越轨。自己奢侈淫逸,又怎能扫除别人的歪风邪气呢?所以为政必须从正己入手,提高自己的道德修养,在修身正己方面起带头作用。“渐得失,明事理”,这就是设置三堂铜鉴的真正意义。
中正陈列
孔府厅堂内多摆放钟表,而且都摆放在堂之中央的位置,其实,这并不是一种简单的陈设,而是有着深刻的含义在里面。“钟”喻“中”谐音,堂之中央为“正”,应“中正”二字,寓意孔府是“中正持家”。中就是不偏不倚,立场端正,行为规范,摒弃那些歪门邪道的东西。正,就是正人正己。《论语·颜渊》:“政者,正也。子帅以正,孰敢不正?”《论语·子路》又论:“其身正,不令而行;其身不正,虽令不从。”“苟正其身矣,于从政乎何有?不正其身,如正人何?”为政者必须表率作用,在上位者的模范作用是十分重要的,严以律己,行为端正,可以衍生出巨大的统御力、凝聚力。由此,不难看出孔府将钟表摆放于堂之中央的良苦用心。
忍讼歌(七十六代衍圣公孔令贻作)
世宜忍耐莫经官,人也安然,己也安然。
听人挑唆到衙前,告也要钱,诉也要钱。
差人奉票又奉签,锁也要钱,开也要钱。
行到州县细盘旋,走也要钱,睡也要钱。
约邻中正三日餐,茶也要钱,烟也要钱。
三班人役最难言,审也要钱,和也要钱。
唆讼本来是奸贪,赢也要钱,输也要钱。
听人挑唆官司缠,田也卖完,屋也卖完。
食不充口衣不全,妻也艰难,子也艰难。
始知讼害非浅鲜,骂也枉然,悔也枉然。
唆人争讼罪滔天,神也憎嫌,人也憎嫌。
善人自有天照看,害也徒然,告也徒然。
况且人心是一般,他也求安,我也求安。
何不人人息讼端,此也休缠,彼也休缠。
食王水土报恩难,粮也早完,税也早完。
天地亲师德无边,朝也念焉,暮也念焉。
惜钱歌(七十六代衍圣公孔令贻书)
钱,钱,你本是国宝流源,万事当先。
堪羡你内方似地,外圆象天。
无翼能飞,无手能攀。
周流四海,运用无边。
有了你许多方便,没了你许多熬煎;
有了你精神刚健,没了你坐卧不安;
有了你夫妻和好,没了你妻离夫散;
有了你亲朋尊仰,没了你骨肉冷淡;
见几个登山涉水,见几个鸡鸣看天;
见几个抛妻别子,见几个背却椿萱;
见几个游浪江湖,见几个千里为官;
见几个为娼为窃,见几个昼夜赌钱;
一切都为钱。
说什么学富五车,七岁能篇;
论什么文崇北斗,才高邱山;
论什么圣贤名训,朱子格言;
讲什么穷理尽性,学贯人天。
有钱时人人钦羡,无钱时个个避嫌,
钱,惟憾你性太偏。
喜的是富贵,恶的是贫贱,看来有无都被你挂牵。
你不似明镜,不似仙丹,倒有些威力衡权。
能使人喧天喝地,能使人平地登天;
能使人倾刻为土,能使人陆地为仙;
能使人到处逍遥,能使人不第为官;
能使人颠倒是非,能使人痴汉作言。
因此上,人人爱,个个贪。
人为你昧灭天理,人为你用尽机关;
人为你机关算尽,人为你冷灰起烟;
人为你忘却廉耻,人为你无故生端;
人为你舍死丧命,人为你凭空作颠;
人为你天涯遍走,人为你昼夜不眠。
钱,人人为你颠连。
出言你为首,兴败你当先。
成也是你,败也是你,何如止了思钱念。
你去我不烦,你来我不欢。
不被你颠神乱志,废寝忘餐。
从今后休说那有钱无钱,你易我难。
大限到来买不还,人人一般。
倒不如学一个居易俟命,随分安然。
岂不闻得失有定数,穷通都由天。
知足歌(七十七代衍圣公孔德成书)
知足歌,知足歌,衣裳何必用绫罗,布衣亦足遮身体,破衲何妨保太和。君不见,世间还有无衣者,霜雪侵肌可奈何?请看破,莫求过,鹑衣百结常知足,胜佩朝臣侍漏珂。
知足歌,知足歌,盘餐何必羡鱼鹅,蔬食菜羹聊适口,欣然一饱便吟哦。君不见,世间还有无食者,爨冷姻消可奈何?请看破,莫求过,粗茶淡饭常知足,鼓腹嬉戏效太和。
知足歌,知足歌,娶妻何必似娇娥,荆钗裙布知勤俭,黾勉同心乐更多。君不见,世间还有无妻者,独宿孤眠可奈何?请看破,莫求过,妻房丑陋常知足,白首欢谐胜翠娥。
知足歌,知足歌,养儿何必尽登科,当知有子万事足,虽然玩纯可磋磨。君不见,世间还有无儿者,只影单形可奈何?请看破,莫求过,有儿绕膝常知足,切莫劳形作马骡。